《真实的一天》



<p>今天一天，我的头都很痛，鼻涕也一直没完没了。在我用完第三包面纸，再一次想要趴下的时候，我离开了课桌，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在我想着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时候，我已经看到正在和一些没课的老师闲谈着的班主任。我打了报告，便径直地向着班主任走去。我的班主任是个很瘦弱的男子。我知道，班里的人也都知道，他对我们很好，可是，我们却很难喜欢上他。他已经看到我了。我声音响亮地对班主任说，我生病了，想请个假。说完之后，我就开始后悔了。因为我的声音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再说一句什么话，随便什么话都好，只要可以把我生病的声音说出来就好。可是，我亲爱的班主任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爽快地给我开了请假条。他的字写得瘦瘦的，像他的身子一样让人担心。在他写那张“出门证”的时候，他对我说，回去好好休息。我没答声，他已经把字条递给了我。</p>
<p>回到教室，我开始整理书包。我的书包很大很旧。我还记得高一时刚到学校报名的那天下午，我买这个包时的心情，是憧憬还有现在看来极其遥远的梦想。我喜欢大大的包，可以放很多我想随身带着的东西，比如书，还有唱片。</p>
<p>我是个有危机感的小孩，我总会担心某一天找不到家，然后丢失了那些我珍爱的物什。家，对我而言，似乎只是个存放东西的地方。此外，我可以在那里睡觉，吃饭，还有吵架。我是个安静的人，不喜欢喧闹，但有些时候，我会一个人叫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我喜欢每天晚上洗完澡，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镜子前的感觉。</p>
<p>在我整理完书包，站起来向教室门口走去的时候，我深深地感觉到，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没有回头和谁说什么，我只是略微带着点不安地走出了教室。</p>
<p>天阴沉着，空气里还留着雨水的清新。我是个很喜欢下雨的人。每次等到雨天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走在刚刚下过一场雨的马路上，我的心情好得很，我很想就这么走下去，无穷无尽；可我的脚又开始疼了，我不记得自己的脚是什么时候会突然疼起来的。我不再去想我的脚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了，因为那疼痛的感觉突然之间愈来愈强烈。于是，我停下来等车。但我还是习惯性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像是一个正赶着时间过马路的人。我想说，其实，我是非常迷恋走路的。走路这种事，其实是很惬意的：一个人不急不忙地走着，想一些自己突然想到或早就准备想的事。这是个很让人喜欢的事啊。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许佳的小说，她就写了一个痴爱走路的人。她的文字给我很舒服的感觉，我很迷她的书，干净舒适且让我嫉妒。我总觉得，那样充满阳光的书现在很难找到了。</p>
<p>突然想起来，我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去翻翻我的那些可爱的书了。我记得，是高二的一次考试没有考好，在那之后，我就乖乖地把我的那些书收进了一个大箱子里了。</p>
<p>我有一个不小的纸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满了我的书和日记，还有许多朋友写给我的信。每个冬天，一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就把它们抱到阳台上去，让它们晒晒太阳。我很喜欢和它们一起晒太阳的感觉，无忧无虑。</p>
<p>在上车的时候，我看到路旁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真的好漂亮，大大的眼睛，漆黑的头发浓密如一汪沼泽。我都后悔上车了。我真的想跟着她去走一段路，可我最后还是很安静地找了个位置，然后轻轻地坐下去。</p>
<p>在离家还有一站距离的时候，我果断地下了车。我总是这样，在离家还有一站距离的地方下车，然后慢腾腾地走路。我家这段路很是安静，没有嘈杂的小贩，在这儿一个人走路，算是一种享受。到家后再往下走一站的路程，就是一条很热闹的街。整条街都是管吃的和玩的。过年的时候，我和朋友们都常到那里玩，慷慨地买冰淇淋给对方吃，然后看着对方哆嗦的样子幸灾乐祸地问，凉快吗？我其实是很喜欢吃冰淇淋的，那种东西，吃到嘴里，软软的，凉凉的，舒服极了。我们也会去打街机。一点点小孩子玩的那些游戏机，我们都可以玩到天黑，玩得兴致勃勃，暗无天日。</p>
<p>到家了，掏钥匙，开门。还是一样的冷清，是我受不了的感觉。我突然感觉很饿很饿。便随手将包丢在门旁，关了门，下楼找吃的。我知道冰箱里一定有吃的东西，可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食物。因为，它们没有温度。</p>
<p>路上，下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天色也暗了些。我望着那些陌路之人，然后想着他们的生活，突然很开心。是啊，谁都不会知道，一个相貌平平的男生正在想象着他们的生活。我因着自己的这点想法而突然地开心起来。</p>
<p>买了肉夹馍给自己。满满的鸡肉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渐渐的，填满自己的胃，暖暖的食物。</p>
<p>暮色四合。</p>
<p>躺在床上，我突然感到很累很累，我很惊讶，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累！累得我都不打算再爬起来写会作业了，――反正班主任大人是命令我要好好休息的。</p>
<p>其实，我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从小就是。我家里的人似乎一直都很忙，我很少可以看到他们空闲下来，他们也很少过问我的生活，我自然也就早早地便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饿了，就找东西填饱肚子；没人陪我玩，就看书听歌或是睡觉。我还记得，初三住校的时候，室友们都说我的自理能力好。我想，其实，我也是个深深希望可以被别人照顾的小孩。记忆中，我都是那样简单地过完自己大把大把的童年时光的。看书。一个人对着墙踢球。还有睡觉。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心疼小时侯的自己。也许是小时侯的后遗症，现在的我亦是会常常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是个缺少注意和爱的孩子，但也许正是因为这，很多时候，我看上去，要比周围的人独立得很，成熟得很。</p>
<p>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得到别人关注的目光。也和别的孩子一样，不够独立，不够成熟，常让人担心。</p>
<p>微闭的眼睛开始酸疼起来，我爬起来关了灯。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思绪也跟着黑暗起舞。我突然怀疑，我们，是属于黑暗的吗？也许，我们曾经那么依赖阳光的温暖和明亮，但我们陷入困顿之后，我们所期盼的，好像只是黑暗和那如影相随的夜风。</p>
<p>我感觉有一丝一缕的光在我的眼前游走。我微睁开眼，看到爸爸那张疲惫的脸；爸爸拉过被子，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他轻轻地对我说，爸爸工作太忙了，对不起。</p>
<p>我想，这次不会是梦了。我想，不会的。</p>
<p>这一刻，我看见，我和他都笑了。有温度的笑在梦境中似永不能化掉的冰淇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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