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手機壞了，他兒子積極地送來一部現(xiàn)代高新技術(shù)產(chǎn)品——Coolpad機。可對姥爺姥姥來說這有什么用呢？我喜歡叫他們爺爺奶奶，從小就這么叫。

今天下午我去奶奶家了，他們急忙拿出手機來詢問我，以我為老師請教，在他們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語言，動作，使我看到了一件我永遠也不想接受的事實——他們老了。

看著七十多歲的爺爺一邊聽我講著如何接打電話一邊迅速地帶上老花鏡，生怕看不清楚而遺漏了某個細節(jié)，粗糙的手指根據(jù)我的指引下顫抖地觸碰著手機屏幕。看著爺爺大拇指甲上變形的一塊肉體凸起，渾濁的指甲覆蓋在冰冷的肉體上。看著奶奶富有探索性的左找右翻，但始終不能用古老的思維來控制今天的一切，最終無奈的朝我望了望，仿佛帶著她那蒼老的容顏和不羈的性格，向逐漸前進的潮流說了一句“等等我吧”。

爺爺年紀(jì)大了，個子很高，一米八幾的個頭，但是只有六十幾公斤。爺爺生性開朗，喜歡開玩笑；爺爺愛喝茶，不愛喝水，只愛喝茶；爺爺愛抽煙，一天至少抽一包以上；爺爺酒量好，他過去經(jīng)常喝酒，可能由于年齡大了，漸漸喝的少了，但是逢年過節(jié)還是會喝——去年他一個人把五個中年男人灌倒了；爺爺喜歡看書，大臥室窗臺上，門廳里寫字臺上，都是精華，《讀者》《新疆詩刊》《論語》……他都涉獵，而且不僅僅是涉獵，所有的都讀得細致入微，仔細看過每一行的每一個字。遇到他認為有哲理的地方，便會拿手中的筆仔細勾畫，旁邊寫上對這句話的感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爺爺還特地準(zhǔn)備了一個筆記本，該記下來的都記下來，他求知的態(tài)度絕對端正。我喜歡和他討論文義，追溯到幾百年前的鴉片戰(zhàn)爭，然后又看看清朝的腐敗無能；再過渡到毛澤東時代，談?wù)勛约簩ト说目捶?；又回到他小時候；最后回到現(xiàn)在。不知不覺時間便會從嘴邊溜走，他常常又會吐露一些時代的變化……直到奶奶收拾了廚房來到客廳，對我說：“菁菁寫作業(yè)去，你爺爺就是話多……”等我回到小客廳，還能聽到奶奶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菁菁作業(yè)沒寫完呢，你跟他說這么多話干嘛……你就是話多唄”這時候，我也能聽到爺爺邊看電視，邊樂呵呵的說：“唉，沒事，我和我孫女說會話都不行學(xué)累了放松一下嘛……”每次想到這些我都覺得生活中的困難都不算什么了，至少我在絕望中有夜夜奶奶的支持，有這些“燈塔”默默地照著我前行的路。

我三下兩下把爺爺手機卡安到Coolpad機上，爺爺讓我教他打電話，我手把手的教他，讓他給奶奶手機撥號，奶奶就在旁邊坐著看著我們倆弄，旁邊就放著她的手機，然后爺爺撥通了號碼，奶奶手機響了但是沒有接，爺爺故意在旁邊“喂，喂，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奶奶慢悠悠的拿起手機，用怪怪的口氣說著：“我沒接呢，你喂個啥”說完便按下了接聽鍵，然后爺爺奶奶你一言我一語地面對面用手機聊了起來?，F(xiàn)在回想起這場景，我也想抿嘴笑一笑，笑著笑著，我眼淚就流出來了……上午爺爺奶奶面對面手機打電話仿佛沒有什么奇怪，兩個人都平平常常，是他們真的老了嗎？是不是以后的某一天他們也會像廣告上的老爺爺一樣，往口袋里裝一個餃子，說帶回去給他兒子吃，他兒子喜歡吃……

天晚了，奶奶去小臥室給手機充電，抬頭，我看見的便是奶奶那盈盈笑意的親切的臉，還有……還有那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奶奶你什么時候掉的牙?。课以趺礇]發(fā)現(xiàn)？今天中午不是還在嗎？”“傻妮子，我裝的是假牙啊，一直都是啊，你不知道嗎？你爺爺兩邊的大牙上裝的都是假牙，牙都掉嘍，不裝吃不上飯嘍……”我惘然，呆呆的說了一句：“哦我知道了”“老嘍，不服老不行嘍，你看你都那么大了，你說我能不老嗎……”奶奶轉(zhuǎn)身，給手機充電，我呆呆的望著奶奶滿頭幾乎全白了的頭發(fā)還有走路的時候蹣跚的步伐，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只感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滾燙滾燙的。

爺爺愛看新聞，每天七點的新聞聯(lián)播，爺爺一天都不落。

晚間新聞過后，爺爺要睡覺了。走到小客廳門口，問我：“菁菁，餓不餓啊，別寫累了，寫累了快睡覺啊，桌子底下有核桃，夾核桃的夾子在你手跟前，要不喝包牛奶吧，牛奶在放報紙的地方……來把牛奶給我我去幫你熱熱……”“哦，沒事爺爺，你不忙了，沒事我不餓，餓的話我自己會吃的，您先睡覺吧爺爺。”爺爺剛要走，我起身，“爺爺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啥問題，你說吧。”“我想問爺爺今天喝的什么茶？”“哦，今天啊，今天不喝了，太晚了喝了睡不著……”“呵呵，哦不是，爺爺，我說您今天喝的什么茶”“噢，今天啊，今天不喝了，明天再喝”“哦，爺爺，我說您今天喝的什么茶？”“哦，哦，我今天也和平時一樣啊，喝的清茶啊，咋了？”“哦沒事，我就問問”“那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爺爺對我說，“嗯嗯，好，我寫完這篇文章就睡，爺爺晚安”?？粗鵂敔?shù)谋秤?，已?jīng)駝背了，我忽然覺得好心酸，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在里面。

寫完了這篇文章，抬頭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1：25，秒針還在滴答滴答的走著，不會等一個人，我哭了，在心里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句歌詞“時光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他們變老了……”我祈禱，祈禱時光眷顧他們……

初三:菁菁

專稿 未經(jīng)允許不得轉(zhuǎn)載